柳树人站在牧师的前方，自下而下地俯视着他。
而那位名叫彼得的牧师，却仍是喃喃自语着：「我……不知……我，我不知道……」
牧师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，还可以正常交流吗？
柳树人心中迟疑。但片刻之后，他依然试探着问道：「牧师大人，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？」
「我……不知道……不知道……」
「牧师大人？」
柳树人提裙蹲下，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手，可牧师却把双眼四处乱转着，让人看不出他视线的焦点。
这让柳树人心中的迟疑更甚。
可是，他毕竟来到教堂，是来寻找答案的。不从牧师的嘴中得到他想要的回答，他实在不甘心。
柳树人只好去想，他在地球时都看过什么相关的内容。
他首先想到的，是小说。确切地说，是一本名叫《儒林外史》的书。书里面管这种乱说疯话的毛病叫做「痰迷心窍」。而胡屠户治好范举的人方法，倒也很简单，打他几个嘴巴就行了。
当下柳树人也不犹豫，扬手就向牧师抽去。
他年纪虽小，气力虽弱，这几个巴掌打在牧师的脸上，却也十分响亮。
只听「啪啪」几声，那牧师的头就歪向了一边，脸上也红了一大片。
「牧师大人，牧师在人？」柳树人又试着问了几声。
挨了那几下之后，牧师看起来像是好了一点。他晃悠着脑袋，眼睛也向柳树人转过来了。
柳树人的脸上露出喜色。
但在下一秒，他却失望了。
那牧师仍哆嗦着嘴唇， 不断地重复着：「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
「看来这种方法不管用。还得想点别的办法。」
这么想着，柳树人四下扫视，忽然看见牧师身下的水渍。
柳树人一愣，接着，猛然醒悟：他大可以用水让牧师清醒啊！这不是无数影视剧里通用的方法吗！
于是，柳树人便去找盛水的容器。
好在这种东西并不难找。他很快就发现了牧师喝水用的杯子，只不过，杯子里现在已经干了。
柳树人飞快地走出教堂外，从喷泉里盛了点水回来，然后，一把泼到了牧师头上。
于是，牧师嘴里的声音停下了。
这位秃了顶的牧师，就好像是突然从中冲出来的溺水者，低垂着头，忽然吸了一口气。接着，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因为这突然的动作，柳树人后退了一小步。
待到牧师的咳嗽稍停，柳树人再次走回原位，俯身试探着问道：「喂，喂？牧师大人？」
这一回，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。
牧师极其虚弱地抬起头来，问道：「我……我是怎么了？发生了什么？你是谁？」
「牧师大人，您醒过来了？」
「我的脸……好像有点疼。」
牧师捂着自己的脸，有些茫然。
柳树人立刻尴尬地笑了几声，连忙打断了他的思考：「牧师大人，刚才有一个可疑的家伙忽然走进来，问了您一些问题。在得到您的回答之后，他就离开了。这些，难道您都不记得了吗？」
牧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，然后，他的神情忽然一变。
「问题？他问了什么？」
「他问您，史蒂夫牧师去哪了。」
「史蒂夫？他问史蒂夫干什么？」
牧师又是一愣，先前的紧张，化作了狐疑。
「除了史蒂夫，他还问了什么？」
「什么都没问。」
「什么都没问？」
「是的。」
「这……这怎么可……不对。这样就好，就好。」
牧师拍了拍胸口，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这时候，他才意识到自己下身一片潮湿。
牧师顿时感到极度的尴尬。他的脸一下子红了。
见此，柳树人尴尬地咳了几声，连忙转过头去。
而牧师则匆忙地站了起来，打算回到教堂后方。
但柳树人忽然又记起了自己的目的，于是，他连忙又把头转了回来。
「等一下，牧师大人！」 柳树人喊道，「我还有事想问您。」
牧师停住，半转回身，脸上带着愠怒。
「你有什么事？」
柳树人吞了一口唾沫，讪讪地说道：「是，是这样的，我想问您一件东西的消息，据说它和光明教有关——圣人之血，您知道是什么吗？」
「圣人之血？」牧师挠了挠锃亮的秃顶，「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。你说它和光明教有关？」
「是的。」柳树人点了点头。
「小姑娘，你肯定是听错了。教会里可没有这种东西。」
「我绝对没有听错。」
「那我就爱莫能助了。」
柳树人闻言有些惊愕。
他是亲耳听到了伊曼纽尔的话的。这个东西和光明教有关，这一点毫无疑问。
但是，眼前的牧师，却表现得对此一无所知。
他是真的不知道吗？
观其表情，确实不似作伪。
那么，他就是真的不知道了。
这可有些奇怪了……
就是不知道， 那位史蒂夫牧师，是不是也是这样了。
柳树人在这边思考着，那边的牧师则转身就走。
柳树人还没想清楚，一抬头，就看见牧师已经走远。
他连忙大喊：「等一下，牧师大人！再等一下！」
「什么事？」
牧师愈加恼怒地转过身，眼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喷薄而出。
柳树人有些赧然地问道：「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……」
「快说！」
「牧师大人能否给人疗伤？」
「我确实精于此道。难道你想让我给人治伤？提前告诉你，我收费可不便宜。」
「我确实是要您救人的。」
柳树人边说，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，决定不再像先前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。
于是，他试着说道：「一个银币怎么样，牧师大人？一个银币，只救一个人。」
「太少。我可不愿意为了这么一点钱，就劳心劳力。」
「那么，三个银币怎么样呢？」
柳树人做出一副咬牙切步的模样。
牧师看了他一会，还是摇了摇头，说道：「还是不够。毕竟现在已经晚了，今天其实已经结束了的…… 」
「那么，四个呢？」柳树人咬着牙说。
「不够啊……」
「五个。不能再多了！」柳树人叫道。
牧师闻言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「好吧。既然你如此心诚，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跑上一趟。不过，我必须先换一身衣服，现在的装束不符合我的形象。」
「那好吧，牧师大人。我在外面等您。」柳树人微笑着说。
他于是重新坐回了教堂的长椅上，目送着牧师走入教堂的后门。
但是，等了许久，他却没见到牧师出来。
不会是这个牧师爽约了吧？
就在柳树人等着心焦时，他忽然看见教堂的后门里走出了一个人。
柳树人立刻站起，大声说道：「牧师大人，您可出来了。咱们走吧！」
下一秒，他的笑容疑固了。
从后门里出来的，并不是牧师，而是那个匆匆闯进教堂来的黑斗篷！
他不是走了吗？为什么会从教堂的后门里出来？
那位牧师怎么样了？
柳树人一阵心惊，悄悄地后退着。
而那黑斗篷却笔直地向他走来了！
没多久，柳树人就感到他的脚后根碰到了一个硬物——是长椅的脚。
他已经无法后退了！
而黑斗篷的步伐却没有停。
很快，他就站在了柳树人的面前。
「小姐，您好像有点怕我。」黑斗篷说道。
「我，我可没有怕你！」柳树人强制让自己的面上保持镇定。
然而，他的牙齿却在打颤。
「呵呵。」黑斗篷低笑，「放心，我不咬人。」
「你不是走了吗？」柳树人颤声说。
「是的，我走了——可我又回来了。」
「好吧，你高兴就好……你把牧师怎么样了？」
「我也没做什么。只是让他昏过去了而已。」
「天啊……我才刚刚把他叫醒，你就又让他晕过去了？」
「确实是些不幸，那位牧师大人。不过，这可不影响咱们的交谈。」
「你想说什么？」
「我本来是想等等看，史蒂夫牧师是否会回来。没想到，却听到了有意思的东西。」
「继续。」
「圣人之血。」黑斗篷低哑的声线轻笑，「小姐，我没有说错吧？」
「或许吧。」
「小姐，您其实不必这么对我抱有戒心。我没有伤您的意图。」
「我可不敢放心你这种把脸藏起来的家伙。既然你急于问我，我可否认为，你是知道这个东西的？」
「这个嘛，我还不能告诉您。」
「既然你已经知道它的情况，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？」
「呵呵，这就不关您的事了。」
「那么再见。」
「别急嘛，小姐，五天之后，您有时间吗？」
「我可没有时间。我只会按着时间打拍子。打拍子，你知道吧？」
「你在说什么……」
「总之，我该走了。」
柳树人飞快地摇了摇头，向一侧退去。
然而，那黑斗篷却轻移步伐，伸手拦住了他。
「这位……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生，你还想说什么？」
「既然小姐您不愿意回答，我便默认您是有空的了。那么那我就直说：您有没有兴趣约会呢？」
「和谁约会？」
「当然是我了。」黑斗篷低笑道，「您可不要吃惊，我对您并没有任何高贵的或者低俗的想法。我只是想和您单独的见上一面。就约在五天之后吧。您觉得怎么样？」
「我倒是想同意，可惜，我可不会和你这种可疑的人呆在一起。」
「如果我能告诉您，您想要的消息呢？」
「先生，我想您有点误会：那个消息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。」
「那可不关我事。五天之后，在老猫头酒馆见面。我等你。」
说完这话，黑斗蓬便走了出去，只留柳树人一个人站在原地，脸色阴晴不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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